有道是兵来将挡，转眼间，俄乌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已厮杀了两年。

相对于2022年俄罗斯攻城略池，快速抢占乌克兰四州，到后来乌克兰又在哈尔科夫至赫尔松的战线上反攻大捷不同，2023年的俄乌战争在攻守互换中就显得平衡多了，战争相持阶段也是战争最酷烈的时期，俄罗斯虽然以人海战术攻下巴赫穆特和阿夫杰耶夫卡两个乌克兰小城镇，为即将开始的俄罗斯大选，也为铁腕人物普京象征性扳回一点颜面；但乌克兰人的战争决心却越加强烈，不但频繁攻击俄罗斯本土和军工要地，多次击沉俄罗斯黑海舰队的主力舰艇，还成功击落一架价值连城的俄罗斯A-50空中预警机——预警机在实战中被击落，这在世界战争史上还是第一次。

这就是说，除了核武器，俄罗斯所有高精尖武器在乌克兰都遇到了克星，俄罗斯已经丧失一招制敌的机会，陷入到战争的泥淖中不能自拔。这就不难理解，张牙舞爪要撕碎乌克兰的北极熊，迄今连制空权都没能拿下，脸实在是丢大了。随着今年夏天美国F-16战机加入乌克兰空战，俄罗斯仅有的一点空中优势，恐怕也将消失殆尽。

两年俄乌战争，俄罗斯损失最为惨重的当数驻守在克里米亚半岛的黑海舰队，黑海舰队拥有8万士兵，大小舰只833艘，主要的战略任务是战时通过控制土耳其海峡，出地中海应对美国海军第6舰队；破坏欧洲的石油航线以及美国至亚洲的海上交通线，支援印度洋上游弋的俄军舰艇；又通过直布罗陀海峡，进入大西洋，从南翼包围欧洲 。如今，俄黑海舰队的主力舰只已折损大半，战力日益式微，被迫拱手让出了整个黑海的控制权。

俄罗斯是以北约东扩，泽连斯基政权倒向西方为借口，以“去军事化，去乌克兰新纳粹”为幌子，对乌克兰发起特别军事行动的。普京认为乌克兰的战略地位对于俄罗斯生死攸关，倘若乌克兰倒向西方既成事实，对于俄罗斯来讲就是世界战术地位的改变，这是绝对不可接受的。这套从俄罗斯历史继承过来的古老的国家安全逻辑，使特别军事行动的国家正义性看上去就冠冕堂皇多了。

但随着俄乌战争的纵深，全世界（尤其是欧洲）都看到了剑戟森森的俄罗斯日益逼近的威胁，原本一直保持国际中立的芬兰和瑞典，被俄罗斯重返沙皇与苏联帝国的野心所震慑，忐忑中褪去一切的掩饰，双双宣布加入北约。这一决定立即改变了欧洲地缘政治、战略格局，从此芬兰湾就成为北约的内海，俄罗斯波罗的海舰队的出海口被完全堵死。

海上通道被牢牢锁定后，意味着俄罗斯在整个欧洲事实上已成为内陆国家，在可预见的未来，丧失了欧洲海洋国家应有的军事主权和相关游戏规则的制定，从国家战略层面上讲，俄罗斯对乌克兰的特别军事行动，根本上就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的现代演绎版。早上起来想起彼得大帝，晚上睡下想起斯大林的普京，已处在“画虎不成反类犬”的极度尴尬中。

普京内心的失落甚至惊恐是可想而知的，他在2024新年讲话中，就曾语气深重地说：谈到当前的乌克兰局势，外国朋友需要了解俄罗斯的想法，俄罗斯的状况，了解乌克兰正在发生的一切对俄罗斯来讲是多么的敏感，多么地重要……普京的意思是俄罗斯对乌克兰的战争只能赢，不能输，输了轻则违害国家安全，重则将导致国民离心离德，国家将重新解体。因此保全俄罗斯强大与完整的前提，就是继续肢解乌克兰，直到达成“去军事化、去纳粹化”的目的，乌克兰无论如何都不能成为西方觊觎俄罗斯的跳板。

这是一个值得关注和思考的俄罗斯心理，就拿今天在乌克兰前线为普京主义鞍前马后卖命的车臣人来讲，他们很可能会成为俄罗斯再次转型中最先独立出来的国家，两次车臣战争留下的遗患和“黑寡妇”们埋下的仇恨种子，只要气候适合，就会生根发芽茁壮成长。而之前俄罗斯新西伯利亚市、欧亚交界地的叶卡捷琳堡市，以及最西部的加里宁格勒市都申请过游行，力求脱离莫斯科的管制。

从另一侧面讲，对乌特别军事行动耗损国力至巨，加上国际制裁，俄罗斯经济状况激剧恶化，卢布大面值贬值，生活物资匮乏重现，手头拮据的俄罗斯民众早已怨声载道；而战争屠戮带来的家庭悲伤，又使反战情绪扩散到俄军家属；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反对派领袖纳瓦尔尼竟然在选举前蹊跷暴毙，其支持者们的怒火正熊熊点燃，俄罗斯的环境诱因正无限接近十月革命前夕的乱局，也与苏联解体前的社会矛盾相似。

大势将去，就连俄罗斯的“自己人”也开始集体转身，像西亚的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坦和亚美尼亚等国，因着对俄罗斯特别军事行动心有余悸，开始加速脱离与俄罗斯的传统捆绑，寻求与多极化的世界合作。如此，纵然俄罗斯地大物博，家底也还算殷实，但没有盟友，单打独斗的普京是无法抗衡西方在乌克兰问题上团结一致的力量的。也就是说，对乌克兰冒险的特别军事行动，虎头蛇尾后必然走向败兆，这仅仅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世界可能正在着手迎接一个崭新的俄罗斯，一个战后解体又凤凰涅涅槃的俄罗斯。那时，因着国家发展道路的重新选择，俄罗斯将只会是一个单一的不再鲁莽的欧洲国家。而从东方的海参崴到北方的科拉半岛和白海沿岸可能都会脱离俄联邦而去，重新审视、评估世界格局后，确立自己的地域关系。因此，设在海参崴和摩尔曼斯克的俄罗斯太平洋舰队和北方舰队，也将随之去军事化……那时的俄罗斯，海军四大舰队将不复存在，俄罗斯将成为一个真正意义的内陆国家。

俄乌战争将改变当前世界的政治、经济和地理版图，世界将在“人以群分”中重新组团和洗牌，这不是一个杜撰的幻觉，而是实实在在正以肉眼可辨的嬗变在持续发酵，而且这种嬗变不是缓慢的、渐进的，而是以加速度的方式在直撞南墙，我们已经听碰撞的巨响，看到了像礼花溅起的火星。俄罗斯民族文化惯性下的刹车其实早已失灵，这次历史再也不会给他们停下来保养的机会，即使普京已经认识到了危机的结局，以他的性格或以他自己的力量，都已无法阻止俄罗斯悲剧的诞生。

而普京本人注定也将成为俄罗斯式悲剧的最后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