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国60后有两位超级侃爷,一位是当下正红的高晓松,高晓松在他朋友圈是顶顶有名的话唠子,哥几个要想压制住滔滔不绝的他,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他灌醉;还有一位是大眼李承鹏,我当年在成都商报的同事。那时,只要李承鹏过来打堆,各位“妙笔著文章”的老记都会热络地围过来,听他妙语连珠般的神侃。这位空灵的语言天才,成为后来中国部落格的民意领袖,当是实至名归。
但这两位侃爷,却在2011年5月发生过一次火星撞地球的冲突
5月9日这天,高晓松高调在微薄中删除了对李承鹏的链接,并放下一串狠话:“已取消所有愤青精英简称公共各知识分子的关注。皆因他们发现围观者众之后,哗众取宠之心太盛,处处激进为人出右……嗓门大没脑子的多,淡定唱动人心者少。”
当晚,李承鹏迅即在微薄上还击:“我还真属于那愤青型的,荣幸被高校长取消了,以后把你美国绿卡换给我,我一定跟高校长一样站着说话的……我最看不起拿着美国绿卡跟我谈的爷了。”
好在两人都还有江湖文人点到为止的儒雅,彼接我迎后,事件就此止息。
本以为文人相轻,总会有相逢一笑泯恩仇的一天,没想到十年后,双方又旧情复燃,隔空论剑……
笔者实在不想为他俩的争论作八卦式的评论,两个才情相近的人,性情却相距甚远。李承鹏敏锐、尖刻,磨而不磷,涅而不缁;高晓松圆滑、老练,八面玲珑,精巧细致。
两人的秉性呈现出两种不同的文风,影响着中国社会的人文思潮。
十年前,中国社会的言论自由还相对宽松,自媒体异军崛起,并反客为主,逐渐成为社会舆论的主导力量,那时的李承鹏坐拥数千万粉丝,其影响力丝毫不逊于当下任何一位明星大伽,甚至连高晓松后来“围观者众”的“晓说”,也没能超越李承鹏当年创造的惊人流量。
但岁月流转,本质狷狂、至情至性的高晓松,却越来越蜕变成为李承鹏式的风格:我有点愤怒!
这从他在优酷上线的脱口秀视频“晓说”和与蜻蜓FM合作的音频节目“晓年鉴”就可窥见他“借古讽今”的端倪。
这可能是高晓松在这个时代攻守巧妙之处,他的视频广泛流传,通过讲述历史与现实之间,世界上发生的代表性事件和故事,横跨文娱政经、贯穿东西世界,让历史、时空和他的人生发生共振,从而以蜻蜓点水的异议方式来感动、启蒙“围观者众”的心灵。
这其实又是很不幸的事,中国人的一些基本常识甚至是非常浅显的人文伦理,因着体制性诱因,需要以“晓说”这种趣味段子欲说还羞的方式来重新获得。
实事求是地讲,这的确也是高晓松在现实中国社会的难处,他努力在节目的迎合与抗拒,市场与内涵上,把自己站立成凹凸两面的人。毕竟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高晓松,还想挣万千的钱。
这使我们看到,高晓松的节目技术含量并不高,但他深谙社会现实和如何去捕获观众心灵的秘诀,然后再以打擦边球的方式,嫁接进知识分子当有的家国天下的情怀,这种规避风险的异议本领,高晓松在他脱口秀节目中玩得很溜。
换言之,高晓松的节目是升级版的“内涵段子”和故事汇般的“抖音”,他的作品虽然有异议也有启蒙,但老辣、圆滑有余,尖锐远远不够,没有真正意义的社会批评和对公共领域的挑战,故而很少被无处不在的网管部门屏蔽。
或许正是如此,高晓松的观众缘大都集中在市井公众,而非社会精英阶层。
也即是说,当年&当下与李承鹏负气论战的高晓松,如今虽然也有了点公共知识分子的臭脾气,但高晓松的蜕变仍然没能化蛹为蝶。
纵观中国自媒体视频节目,散打和卖弄风情的居多,有价值内涵的稀少,差不多都在哗众取宠中各领风骚两三年,没有一个达到柴静在《穹顶之下》那种极重无比的高度。
即使高晓松的脱口秀博闻强记,通晓古今,也创造了巨大的市场奇迹,但与罗胖罗振宇的“罗辑思维”和“全能型”铁嘴梁宏达的系列评弹相比,无论从原创性、独立见解、纵横纬度和公共价值上,都缺少了一种源自切身体验而发自肺腑的国民关怀。
评论家李皖曾说:高晓松的秘密,隐藏在他自己的岁月深处。这话揣摩起来蛮有意思,高晓松不紧不慢,挥洒自如的节奏中,除了自己具有的那份天资才情外,更重要的还有其他“公共各知识分子”所不具备的优势——脚踏两国,饭吃两家。因此,当高晓松想刻意将自己打扮成自由主义者时,就必须淡化传统意义的国民情怀,否则就会有身份识别的危险,就像央视某著名主持人在“开学第一课”后遭受的道德困境。
这正是高晓松缠绵悱恻的地方,高晓松打小就有纵横四海,改造国家的理想,这种心理纠结,其实比李承鹏、柴静、罗胖和老梁们都来得强烈。但现实主义的选择,又让他如同鲍牙哥露出的T型微笑,总有几成的不真实。
这种心态反映到他的脱口秀节目上,你就能瞧见他理想与隐忍在作品接口处的那番对冲,就恰如他对自己人生张驰有度的把控和拿捏。
说白了,高晓松是聪明人,还不是智者。
笔者以为,当下中国正面临社会转型的关键时期,高晓松惟有不忘初心,化蛹为蝶,才会真正成就一档超越现实,感动历史的脱口秀节目。
正如巴尔扎克所说:社会是一个泥坑,我们得站在高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