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庆 | 我的弟兄张春雷
2024-08-16 20:55: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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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前,偌大的贵阳我只认识张坦一人。张坦是典型的学者型官员,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耐不住寂寞的张坦,在“时间就是金钱”的鼓噪下,抛下了“学而优则仕”的矜持,迫不及待地参和到祖国的GDP的建设中去。那时我就是张坦得力的部下之一,多而不少地赚到了人生第一桶金。

2012年深秋,我因教会一项慈惠服事去了趟贵阳,事工结束准备返蓉时,张坦才想起什么似地叫住我,说回程缓一缓,我要给你推荐一位朋友,他叫张春雷。

张春雷那时还是贵阳一家餐饮店的老板,他们酒楼就开在贵阳鼎鼎有名的甲秀楼附近,城市要冲,车水马龙,口岸相当巴适。酒楼名称我忘记了,甚至酒楼的美食荟我也忘得差不多了,但酒店特色绝对称得上是独一无二的,因为酒楼本不宽敞的空间里,专门留有一间体量较大的房间,每到星期天,只要稍稍整理,就变成了一间小巧精致的城市礼拜堂。

这种新颖别致的安排令我眼界大开。

我们在酒楼闲逛一阵后,张春雷才穿过露台走出来,第一眼看上去还真有那么点特别,用我们川黔话讲,这弟兄长得够“拽实”的,豹头环眼,方额广颐,“头大耳门宽”的样子让人记忆深刻。不过目光所及,令我唏嘘感慨的还是他满头银发,40多岁的年龄,雪染的风采,让人一下就想起白居易“怜君头早白,其志并不衰”的诗句来。

雪或白,在基督教信仰里常常被喻为圣洁。多年后张春雷身献囹圄,患难生忍耐,忍耐生老练的他,像使徒保罗那样有许多的非凡的顿悟和关乎圣洁的思考,你这才明白上帝给参孙的奥秘如今也给了张春雷,作为新时代的士师,白发更像是张春雷人生的LOGO,也是他思想灵光闪现的旗帜。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张坦与张春雷,就是这样的人。

张坦与张春雷曾经是大学校友,那个时代的大学是精英教育,毕业就仕途大开,捧的还是金饭碗,但他们都不满足于体制内的悠闲,志存高远的青春与那个时代奋进的脉博激情共振后,他们又一前一后辞职下海,投身到波澜壮阔的商海中去大显身手。

那一时期,他们连信仰都很雷同,张坦迷恋风水,对西南巫师、鬼怪很有研究,名噪一时的西南日月城差不多就是他文化异象的代表作;而张春雷呢,什么都信,什么都拜,用他妻子杨爱清的话讲,五迷三道,来者不拒。

他们周围都有一大堆志趣相投的中产朋友,他们常常一起聚会,一起交流,一起没正经地胡吃海喝,也一起求道解惑。张春雷到底还算清醒人,他知道大凡江湖中人,谁没有良心亏欠的时候呢?要想灵魂不至游移太远,就需要有信仰的精神支柱。至于信什么?最好不拘一格,宗教都讲与人为和,劝人为善,取各家之长不是更好吗?

中国知识分子的信仰差不多都是这样起步的,信仰更像是求知欲的探索,带有很多个人意识的本能。那时,佛教道教基督教,张春雷来者不拒;道人僧人和牧师,他都虚心求教……朋友们生活中遇到诸多不顺心的事时,也都喜欢找张春雷聊天,他总会从某类宗教信条里,找到安慰人心的心灵鸡汤。

改变竟然是从张春雷朋友向他寻求信仰改变而改变的,信仰改变后的朋友又回过头来以自己为见证,改变了张春雷的信仰。一切都显得那么匪夷所思,却又奇妙莫名。

有一天,张春雷大学同学找到“信仰丰富”的他大吐苦水,想请他指点人生迷津。茶过三巡,张春雷掐指一算,说你当下的困境,主要是焦虑过度,缺乏喜乐所致,我看你特别适合信奉基督教……并一本正劲地给他推荐了一间教会和一位他所认识的牧师。

有“高人”指点,这位同学果然去了教会,诚如《旧约·玛拉基书》所言:“但向你们敬畏我名的人必有公义的日头出现,其光线有医治之能”。又有《新约·马太福音》说:“凡劳苦担重担的人,可以到我这里来,我就使你们得安息。”

这些闻所未闻的道理既震撼又安慰了那位寻求信仰的同学,从此他便沉下心来参加教会的礼拜和团契。听道触动心灵,团契改变生命,同学的焦虑逐渐消失,喜乐之心常在,个人生命改变越来越大。

这很快又成了他同学的另一种心病,因为张春雷仍在信仰上游离,他为此深感惭愧,甚而坐立难安,以致于回过头来又为张春雷的信仰焦虑起来。于是同学就以自己为见证,转过身来向张春雷传讲福音!

多信仰就是没有信仰,什么都想要什么都想信,本质上就是投机和贪婪,谁会喜欢这样的信徒呢?过去这些话张春雷也听得多,大都如风贯耳,左进右出。如今同学回光返照,倒是令这位曾经的“信仰导师”多少都有些尴尬,他开始真正打开心灵门缝,借着同学的见证反思自己的认信。

也许上帝的时间表终于临到了张春雷,一次礼拜他大得感动,就像初代教会的信徒突然被圣灵充满那样,他荣光焕发,满心喜悦地跑回家,激动万分地告诉妻子杨爱清,从此以后,我们抛弃一切偶像,专心侍奉上帝吧!

那些年张春雷穿行在各种宗教之间,常常把自己搞得神神叨叨的,生意也荒芜不少,妻子内心本来就窝着一团火,眼见丈夫又是一番莫名其妙的火热,就撇着嘴说,要信你信,我坚决不信,我们家要吃饭,孩子未来要成长……

不过,杨爱清很快就见证到了丈夫天翻地覆的变化,他开始不再做别人的“信仰导师”,像换了个人似的,变得谦卑柔和,做事有分寸,对家庭尽职尽责,甚至自己制作、印刷福音单张,塞满全身口袋,公交车上发,出租车上发,朋友聚会时发,连在路边擦个鞋也发,与以前的张春雷简直判若两人。

杨爱清终于明白,丈夫这次信仰翻转,是真诚而信实的,是一次灵魂的春雷炸响,更是一次新生命的真正启航。既然丈夫在她面前作了美好的见证,她便放下成见,开始与张春雷一起敬虔地走进教会参加礼拜。

2008年5月12日,正在成都的张春雷和杨爱清夫妇,在地动山摇中经历了汶川大地震,大自然无与伦比的力量,让他们心生敬畏,他们一家前后在这一年受洗归主。

这之后,张春雷夫妇开始收缩在西南的业务,把主要精力放在贵阳发展,他们的目标就是在贵阳建立教会,并成为这座城市的山上之城。

那一时期,我那位说话有点不作调,在我心里一直有点“二”的老领导张坦,也受洗归主,知识分子一旦有了真正的认信,就会变得空前火热,当他把我介绍给张春雷时,贵阳甲秀楼前那家酒楼的礼拜堂点,一个叫贵阳仁爱的教会,已经开始在属灵的航道上试航。

2016年后,张春雷夫妇干脆放下所有生意,转型成为全职传道人,福音一火热,教会就兴旺起来,仁爱教会很快就成为城市的大音希声。

那之后,我每次去贵阳,都会在张春雷他们那里刹一脚,一起团契,一起聚餐,也一起交流。张春雷来成都的频次就更多了,主要是神学学习、主内会务或圣经研讨。有时我们会碰在一起,彼此心领神会的一个微笑,就能给对方传递过去一份喜乐的祝福。

我去贵阳,主要是慈惠事工,张春雷再忙都会抽时间小聚;他来成都主要是学习和研讨,他却极少打扰我,即惑想请他聚个餐喝次茶,他也因着事务安排太满而不得不婉拒。他是贵阳仁爱教会的牧者,每次学习一结束,就行色匆匆地返回贵阳了。

泰戈尔所说信仰是个鸟儿,黎明还是黝黑时,就触着曙光而讴歌了。这个时代,要做上帝忠诚的仆人,就必须经历加利利海那样的狂风大浪,也必效法克西马力园的基督,饮下那使命的苦杯——如今身陷入囹圄3年多的张春雷,正以这样的方式领受大使命的托付。

而他从狱中流出来的那些沉甸甸的文字,却没有仇恨、没有咒诅、甚至没有埋怨,字里行间充满了爱与宽恕的精神,充满了对上帝的讴歌,对圣洁的启示、对社会的怜悯和对传讲福音的急迫感……

我们都明白,信是所望之事的实底,未见之事的确据。故而,认识真理,就得着自由。纵然处境完全陌生,这有何妨?纵然道路艰难,这有何妨?我深信张春雷并非独自横越险处,主的脚步必陪在他身旁。

与主同在,就是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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